第三十章 残暴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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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残暴屠门

上回书说到刘青玉将媳妇孩子送到了辛家村，他推着木轮车往回赶，赶回口埠村的时候已然是辰时时分。

他故意从集街北首走的，想看看铛铛庙那里有没有人。人还没到，就被两个鬼子抓了过去。关帝庙那里早就聚了好多人，村子里能来的似乎都来了，来良贵、肖秃子、董家父子以及管家金富贵，都站在日本人那边，而王大骡子、祝铜桂、刘光玉，还有宋士华，他们都手握农具，夹杂在乡亲们的队伍里。宋士华竟然站在干工队伍之中，刘青玉感到有些惊讶，凭着他与董武的关系，他应该给日本人做监工啊！

其实，这段时间宋士华身上发生的许多事刘青玉并不知晓。董家父子做了汉奸之后，董武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宋士华。董武去宋家跟宋士华说起鬼子修炮楼的事，话还没说完就被士华爹赶了出来，董武从来没见过一向老实巴交的士华爹发过那么大的火。老头子重病在身依然强撑着身子从炕上爬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董武说道：“平常你领着士华做什么事我也没问过，如今你却要怂恿他帮着日本人做事，打死我也不会同意。”士华爹又扭头瞅着宋士华说道，“你若是帮着日本人做事，我就不认你这个逆子！”士华爹言尽于此，再也说不下去了，倒在炕上不断咳嗽起来。董武见状，只得拂袖而去。宋士华不再和董武混在一起，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孝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天夜里拿枪指着他训斥他的神秘黑衣人。

刘青玉正琢磨着宋士华，刘光玉挪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三弟，你怎么推着车子来啦？”青玉低声回道：“我去送凤桂了。”此时，董仁周叉着双腿站在关帝庙前面的石槽沿上开了腔：“乡亲们，咱们给皇军修炮楼，那可是为了咱们自己着想，想想这些年咱们倍受杂军流寇的欺凌，吃尽了苦头，如今皇军来了，有皇军给咱们撑腰，咱们口埠村可算是晴了天了，咱们把炮楼又快又好地修起来，大家伙也能过个太平日子……”下面的人听了他的喊话几乎都在骂，不过没有明目张胆的，只是在心里憋着发恨——狗汉奸！

“大家要向刘青玉看齐，知道皇军修炮楼需要运输工具，主动把木轮车都推来了，这样的觉悟都值得大家伙学习。”董仁周说着竟然朝着人堆里的刘青玉伸了伸大拇指，还呲牙咧嘴地笑了笑。这让刘青玉感到纳闷，二哥刘汉玉和二舅哥祝银桂每人割了他儿子的一只耳朵，这个老东西和自己算是深仇大恨，如今鬼子来了他应该借机报复才对，怎么反而对自己这么好呢？难道是碍于刘汉玉和祝银桂的那次唬吓？这两个人成年累月不回家，董仁周父子会怕他？刘青玉一时想不通，如坠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伙扛着镢头抱着铁锨在董仁周等人的带领下顺着东西土道向东进发。鬼子炮楼选址在羊益官道的旁侧，这里是寿光县通往益都县唯一的一条通道，鬼子炮楼建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扼制两地相通。那里的一片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满了一些碎石块，看来是垒砌炮楼的石料，有个戴着圆边眼镜的人开始指挥着大家伙干活，看来他是鬼子从县城请来的建筑师。大家掘土刨坑撒灰打夯和灰砌石，一时间现场叮叮当当，倒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

日本人组织这支汉奸队似乎超乎寻常的顺利，短短几天的时间前来报名的就达到十几人之众，都是些四五邻庄的泼皮闲汉和地痞无赖。日本人给这支队伍冠名——保乡团。由董武担任保乡团大队长。董武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气，腰里扎着一条牛皮武装带，武装带上别着一把山本队长亲授的短枪，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皮鞭，身后跟着肖秃子和来良贵，这里走走那里瞅瞅，看上去神气十足威风八面。看着那些干活慢或者是不顺眼的随便呵斥，有时还挥着皮鞭打人，打得人家直求饶，董武却恣得了不得，咧着一张大嘴“哈哈”地笑，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而此时的董仁周正和一个看上去像是日军头目的鬼子说着话，这个人就是山本队长。

山本队长问道：“董保长，按照这个进度修下去，估计得多久才能修好炮楼啊？”董仁周点头哈腰，像条哈巴狗：“报告太君，依我看，怎么也得半年吧！”山本突然叫嚣起来：“八嘎！半年滴太长！三个月滴干活。”董仁周连连应着：“是是是，三个月，三个月。”他扭头冲着干活的众人大喊道，“皇军有令，让你们抓紧干，三个月把工事拿下来，到时候皇军大大犒赏。”一帮工人听了都是耳朵里塞驴毛，仿似他吃了糊盐放了个闲（咸）屁，也有人心里暗暗发恨，还犒赏？鬼子连顿饭都不管，能犒赏个球啊！

刘光玉、刘青玉和王大骡子组成一个三人小组，刘光玉和王大骡子负责抬石料，刘青玉则蹲在石堆旁侧挑选石块。董武手摇皮鞭走了过来，他不搭理刘青玉兄弟俩，抬腿照着王大骡子的尻子踢了一脚，嬉皮笑脸地说：“骡子，咋不把你家毛驴牵过来干活？用牲口干活多省劲儿？”

王大骡子正弯腰往筐子里装石块，他直起腰身朝着董武呲牙咧嘴地笑笑：“董队长！你说啥？”董武掂了掂手里的皮鞭：“老王头，装什么傻？把你家毛驴牵过来干活！”王大骡子又笑了笑，呲了呲满嘴的黄牙：“董队长，俺家毛驴最近屙稀恁！屙得两只耳朵都耷拉了，耷拉了耳朵的毛驴，是不能使唤的……真不能使唤啊！”董武听到王大骡子说“毛驴耳朵”的时候手里的皮鞭敏感地抖了抖，他最听不得“耳朵”两个字，也最不想琢磨关于耳朵的事，想起这事他就窝火，自己的脑袋光秃秃的像个鸭蛋一般，正是眼前的这两个人给害的，更让董武气恼的是，仇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报仇雪恨。王大骡子还在喋喋不休，“毛驴耷拉了耳朵，不能干活的……”王大骡子懂得牲口的习性，毛驴耷耳骡子撒欢那都是临时不能使唤的。董武实在听不下去了，举起手里的皮鞭照着王大骡子劈头盖脸打下去：“老杂种，我让你耷拉耳朵，打死你个鳖孙！”呼哨的鞭梢即刻在王大骡子额头上开出一条深深的血痕，一股鲜血像一条红色的蚯蚓拱出了他头上戴着的那顶破毡帽，在他的鼻翼处分了两个岔，随即断着点地滴落下来。刘光玉跨前一步挡在王大骡子身前，盯着董武说道：“都是庄里庄乡的，干吗这么欺负人？”董武鞭梢一指刘光玉怒道：“刘老大，我劝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多管闲事我连你都打。”刘光玉没说一句话，却朝着他使劲瞪着眼睛，董武对着刘光玉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皮鞭，他举起的皮鞭一直在半空中哆哆嗦嗦犹犹豫豫，不抽实在憋屈得难受，想抽下来又没有勇气，正当他左右两难的时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小武，你干吗？不许打人。”董武并没有回头，不回头他也知道喊他的这个人是谁。他恨恨往地上跺了一脚，高举的皮鞭终是狠狠抽了下来，不过没打在任何人身上，却把地面上的一块土坷垃抽得粉碎。

制止董武打人的正是其父董仁周。董仁周这个行举很奇怪，董武刚才打别人他并没有制止，当他朝着刘光玉举起皮鞭的时候，他却一嗓子把他喊住了。放下皮鞭的董武似乎心有不甘，鞭梢点点刘光玉，再指指刘青玉，恨恨地说了一句：“你俩给我等着。”说着扭身疾步走去，路过董仁周身侧的时隙，不晓得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用肩膀撞了董仁周一下，把董仁周撞得后退了好几步身子。董武朝着山本站立的位置走了过去，山本双手拄着东洋刀，正打量着工地现场，他的旁侧站着正朝着他点头哈腰的金富贵。

那一刻刘光玉两兄弟的心情是纠结的，他们对这些满脸横肉的日本人有着一种天生的忌惮，坊间传说鬼子杀人如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虽然没见识过，但亦是心存惧意。刘光玉一边手握羊角镐刨着石头，一边抬眼往山本那里偷偷张望，董武正趴伏在山本的耳朵上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朝着这里指指点点。那一刻刘光玉的心里就没了底，他不知道董武会在山本面前说他们什么样的坏话，但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不出刘光玉的所料，山本的脸上慢慢凝起寒意，他朝着身后站着的两个日军一摆手，又指了指这边的方向，金富贵率先向着这边走了过来，随即两个端着长枪的鬼子大步流星也向这边走来。金富贵迈着阔步紧赶，把身后的两个鬼子落了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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