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轩辕台
上回书说到陌生汉子请李政泽和周来生饱饱地吃了一顿水煎包,中年汉子盛情邀约他俩去他那里入住。李政泽虽然发现他腰里别着短枪,但依然跟着中年汉子顺着古街北去。走不多远,前面就是南阳河,河面之上横架一座古桥,便是万年桥。
万年桥俗称北大桥,位于古南阳城北门外,始建于宋仁宗明道年间,距今已近千年的历史。为防水患,后几经筹措,垒巨石固河两岸,用数十根大木相贯。到了明万历二十二年,改建成为石质联拱结构的七孔桥。万年桥跨越南阳河之上,状如一道彩虹横架南北,故又名“虹桥”。
有诗曰:
南阳湖畔碧柳俏
半叶扁舟点竹篙
雾隐深处腾巨龙
横跨南北飞虹桥
虹桥的北边有一座土坯围起来的小院落,汉子领着二人进了小院,把他们安排进了一间坯房休息。李政泽定睛打量,见土房贴着北墙根有一溜大通铺,离着通铺一尺高的墙体上,东西两侧各抠了一个豆腐盒那般大的方洞当做灯龛,灯龛里分别各放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四周被灯烟都熏黑了,像一只巨大的蝌蚪,脑袋朝下伸着笔直的尾巴,尾巴由粗到细,一直伸到房顶处,黑黝黝地泛着光泽。南墙有两个钉着油纸的大窗户,泛着暗淡的光晕。屋地正中有一张小木桌,其上整齐排列了一些深绿色的茶缸,茶缸底下压了一块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土黄色毛巾。而那张大铺上,挤满了睡觉的人,每个人睡得正酣,那呼噜声也是南腔北调此起彼伏。李政泽看着这个地方不由得想起了花冠军营。他有些犹豫,瞅着通铺上那些排成一溜的脑袋,没脱鞋上炕,也没转身离开。中年男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道:“小兄弟莫担心,我们这里是黄包车客栈,那些睡觉的人都是拉洋车的。”
这个男子叫赵经民,他的身份是西城黄包车老板。他还有一个秘密身份——中共益都县党委书记。负责整个益都县的地下情报工作。赵经民之所以请李政泽二人吃饭,他是瞅准了二人的苗头。赵经民做了这么多年的地下情报工作,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那天晚上赵经民在古城街逛荡,一眼就瞄上了这两个年轻人,他瞅着那个大个子鼓鼓囊囊的外衫,便认定他腰里一定别着家伙。赵经民觉得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直觉告诉他,这二人绝不是什么坏人。赵经民如此认定并非武断,亦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多年与敌人的暗战经验告诉他的。
李政泽的担心是多余的了,遇到赵经民可以说是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贵人,他和周来生终于有了一份可以讨生活的差事。开始的时候赵经民只是让他们拉黄包车,当然也收着他们的车辆租金,其实他是一直在考验他们。直到半年以后,赵经民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可以信赖,便有意吸收他们加入党组织。李政泽和周来生闻讯高兴不已,信誓旦旦地说愿意加入共产党,跟着他一起闹革命。赵书记笑了笑说:“不急,我要先上报组织,等着组织上批准才能入党。”两人的入党申请刚刚递到了上级组织,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那天李政泽刚起炕,见炕台上放着一封书信,他打开信看了一遍立马眉头紧锁,原来周来生昨天夜里瞒着他偷偷回家了,信上说他甚是想念家中爹娘,回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李政泽有种预感,周来生这一走怕是凶多吉少了。
却说周来生刚刚回到家里,还没跟爹娘说上几句话,就从外面冲进来了两个人把他摁住了,后来他才知道摁住他的人就是88旅三营的国军。此时的周来生后悔不已,后悔没听李政泽的话,同时他也纳闷,他和李政泽打晕陈之主的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军营的人怎么还在这里等着抓他们呢?周来生并不知道,被李政泽打了一枪托的陈之主早就一命呜呼了。周来生被抓到了花冠营房,旅长刘运初亲自审问,用尽了酷刑,只问他一件事——李政泽在哪里。周来生终于没经受得住酷刑,如实招供,并把他和李政泽准备加入共产党的事也和盘托出。当夜,刘运初亲自率领着骑兵连快马加鞭向着益都县城赶去。
周来生不辞而别的事,李政泽看完信后马上告诉了赵书记。赵经民听后陷入沉思,他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便命令所有的黄包车车夫立即转移。第二天一大早,国军就包围益西区的黄包车大院,但他们终究是扑了个空,没有任何收获。从此以后,一度嘈杂喧嚣的黄包车大院就此冷清下来,赵经民也带领着同志们转入了地下工作,与敌人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转眼到了一九三八年,鬼子侵占了益都县城。那段时间李政泽虽然身在益都县城,却不断偷偷往口埠村跑,他是担心凤桂的安全。鬼子刚到口埠村董仁周父子就做了汉奸。李政泽在口埠和董武同门师兄半年之久,对董家父子的为人深有认识,他担心董武会借鬼子的势力对祝凤桂全家施以报复,遂决定教训教训他。拉黄包车的两个兄弟一个叫柳林之,一个叫周建,跟他非常要好,李政泽决定找他们帮忙。三个人一拍即合,瞒着赵经民偷偷去了口埠,后来也就发生了三个黑衣人夜闯董府的事。经过此事,李政泽本以为那个董武会有所收敛,不敢再为非作歹,孰料几天后就发生了鬼子屠杀王大骡子一家人的血案,而罪魁祸首就是董武。李政泽闻讯后气愤不已,当天夜里他就带领着柳林之和周建赶赴口埠村,埋伏在董府门口,将从鬼子那里喝酒刚回来的董武掳走。李政泽两次教训董家父子,都是矮个子周建训话,他自己并未发一言,他琢磨着自己毕竟与董武在祝家做过半年同门师兄弟,担心他会识破。
李政泽三人押着董武直接去了铛铛庙。董武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苦苦哀求道:“王大哥的死与我无关,好汉饶命啊!”周建低沉说道:“没有你的挑唆,鬼子会杀他们一家吗?我们早就警告过你,叫你少做恶事,既然你不听劝诫,今天就成全你。”周建说着短枪抵上他的脑袋,不由分说,猛地一扣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其音清脆。周建开枪的时候故意偏移了一下枪口,那颗子弹贴着董武的头皮飞了出去。其实周建并不想真正地打死他,他们在行动之前李政泽早就嘱咐好了,只是吓唬他一下,不要取了他的性命。董武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觉得裤筒里热热乎乎的,他战战兢兢,颤抖不已,盯着高个黑衣人突然冒了一句:“师弟,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李政泽闻言吃了一惊,看来董武已经把自己认出来了。李政泽本来并不想杀他,但现在非杀他不可了,这个家伙倘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会给很多人造成危险。李政泽朝着周建和柳林之挥挥手,语气冷冷地说道:“把他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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