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借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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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借棺

上回书说到鬼子搜捕刘家小院险象环生，李政泽在孙集村的贸然行动差点让他丢了性命，也差点连累凤桂一家人遭受敌人的屠杀，终在孙正义和刘光玉的机智搭救之下一次次化险为夷。孙正义在这次冒失的营救行动中也差点暴露身份，若不是及时拿出他那个结义兄弟当挡箭牌，他肯定会引起老谋深算的董仁周的怀疑，孙正义想想这件事情就感到后怕。之后，孙正义请示了胡林谷新任县委书记冯毅之，亲自把李政泽送到胡林谷北边的金斗山疗伤。

赵经民被暗杀之后，中共省委即刻派冯毅之到益都担任县委书记，并把县委办公的场所由走马驿站迁移到了益西区的胡林谷，冯毅之替代接管赵经民的所有工作，借益西山区的有利地形组织发展队伍抗击倭寇。金斗山就在胡林谷北边，山上驻扎着一支八路军游击队，队长梁墩儿把李政泽安排在山顶营部，派专人照顾李政泽。五个月后，李政泽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

半年之后，李政泽重新回到口埠村，在一次小组会议上，孙正义当着张泽和王权的面把李政泽狠狠训斥一通。孙正义从来没发过那么大的火，他指着李政泽的鼻子严厉批评他：“你知道你这次擅自行动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损失吗？我们辛辛苦苦在孙集村建立起来的联络点就这么被你毁了。”李政泽盯着孙正义，眼神很惊讶，同时心里也在疑问，难道保安团的人袭击了孙集村的药房？孙正义越说越生气，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瞪着我看啥？你以为敌人都是傻子吗？当天他们就依着线索查找到了药铺，刘英才同志一家五口都被敌人逮捕杀害了。”李政泽闻言吃了一惊，头慢慢垂了下来。孙正义继续说道，“柳林之同志也在你和保安团的战斗中被敌人打死了。就因为你的这次擅自行动，我们牺牲了两个同志，还有四个无辜家属的性命！你说，为了枪毙一个叛徒，值得这么做吗？”孙正义越说越激动，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再者说了，你怎么就认为是周来生告密害死了赵书记？你和周来生虽然是赵书记一手带出来的，但他的住址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俩也不例外，你也不想想，那个周来生又怎么会晓得？”

李政泽的头埋得更深了，他突然双手抱住脑袋，指头插进头发使劲地抓挠着，似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孙正义见他如此，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不少，“政泽，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与敌人的斗争不一定都在枪杆子上，有时候潜伏下来的同志提供的情报，能营救成百上千的同志们的生命。譬如孙集村药铺的刘英才同志，这些年他一直负责寿光县和益都县的情报传递工作，他可是个功勋卓著的老革命啊！”李政泽静静地听着孙正义的每一句话，眉头紧锁。

孙正义召开的这次会议并非只为了批评李政泽，他还传达了冯毅之书记的重要指示：敌人的侵略已达到最后疯狂的阶段，组织要求他们尽快在口埠村发展壮大队伍，组织一切有效力量抗击敌人。

那天孙正义接到冯毅之书记的指示，说济南省委急需一批药材支援前线部队，要求他们尽快筹集药单上的药物，运送到胡林谷县委再作统一调度。中药材同福春大药房倒是应有尽有，可是药单上的药品大多是诸如阿莫西林、丁卡因之类的西药，姑且不说买药需要大量银钱，只是何处购买这么多的违禁药品都是个问题。孙正义把屋里的众人挨个打量了一圈，沉沉嘟囔了一句：“如今，只有请孙集村的刘掌柜帮忙了！”李政泽闻言有些吃惊，瞪着眼睛盯着孙正义。孙正义前些日子亲口对他说过，孙集村药房的掌柜刘英才一家五口已经被鬼子屠门了，如今怎么又冒出一个刘掌柜？孙正义瞅了瞅李政泽疑惑的神情，他了然他心里想什么，遂回道：“我说的这个刘掌柜非那个刘掌柜，他也在孙集村开着一家西药房，我们可以联系他筹集药品，不过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我亲自办理，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孙正义出了门，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同福春大药房。众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事，孙正义表情沉重地说道：“刘掌柜说能筹集到这些西药，只是需要购买才行，五百个大洋啊！我们到哪里淘置这么多银钱呢？”众人听孙正义这么一说，都低头不语，大家似乎都在想办法，孙正义似乎也是无计可施，紧蹙眉头陷入沉思。

药房里异常宁静，过了好一阵子，王权盯着孙正义问道：“掌柜的，咱们账房还有多少结余？”孙正义回道：“大小姐每天都来收账，账面上哪有什么结余。这些年我的工费倒是攒了十几个大洋，但也是杯水车薪啊！”张泽轻叹口气，抱怨了一句：“上面怎么给咱们安排这么一个任务呢！明知道咱们完不成……”孙正义即刻打断了他的话：“张泽，别这么说。咱们开着药房，组织上缺药，不找咱们找谁啊？”张泽声音小小地说道：“药房又不是咱们自己的。再者说了，咱们开的是中药房，又不是西药房……”孙正义瞪了他一眼：“别有情绪，可能组织上也没考虑这么多。”旁侧的王权插了一句：“这么多现大洋，我觉得口埠村也只有董家能有。”张泽盯着王权接了一句：“有又如何？你还指望他能拿出来吗？”王权一拍大腿：“不拿就抢，反正他的钱都是不义之财。”张泽也站了起来，随手提起了身侧倚着的长枪：“抢就抢，现在就去端了他的老窝。”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递着话，却被孙正义一言截了下来：“你俩别说了，这个办法行不通。这个关键时刻不能有这么危险的动作。”孙正义之所以这么说，他是觉得董仁周这个人深不可测。李政泽地窖藏身的那档子事他印象深刻，他已经领教了董仁周的老奸巨猾，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把高典之搬出来做挡箭牌，或许那次行动他也就暴露了。特别是在这个筹药送药的关键时刻更不能出任何纰漏。可是送药的任务迫在眉睫，这么多的大洋无从淘置，又该如何是好呢？孙正义似乎陷入了两难境地。

孙正义等人在这种煎熬中度过了一天一夜，每个人都在想办法但都无计可施。那天夜里，这帮人正一筹莫展的时隙，药房大门突然“梆梆梆”地响了起来，孙正义闻声心里一紧，不由得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打量了一番。李政泽把手插进腰里做出掏枪的姿势。孙正义朝着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边，轻轻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邦邦邦……”敲门声再次传来。孙正义听着杂乱无章的敲门声心里也没底，他能断定敲门的绝不是自己人。“谁？”孙正义贴着门板低声问道。“我！”门外传来一声回答。虽然声音很陌生，但听上去低沉谨慎。“你是谁？”孙正义又问道。那人低声回道：“我是李福儿。”李福儿是谁？孙正义觉得这个名字挺陌生，紧着又说道：“药店已经打烊了，买药明天再来吧！”那人随即回道：“我不买药，我是来给你们送钱的。”孙正义听了更觉纳闷，心里七上八下没了着落，一时不知该不该打开房门。正当孙正义左右为难的时隙，站在他身后的李政泽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把门打开吧！”孙正义随即拔开门闩拉开门，他举目往外望去，映着明亮的月光，见门外站着一个矮驼瘦小的身影。孙正义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后脊顶着的那个罗锅却分外清晰。来者正是赵铺村的驼背先生。驼背先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信步进了药房，孙正义随后将药房门插上了。驼背老者进屋并不搭理其他人，将手里一直提着的布袋轻轻往八仙桌上一放，只是看着李政泽说话：“政泽，这些钱，你们拿去买药吧！”李政泽有些惊讶：“二爷，你这是？”

李政泽和他同是赵铺村人士，按照乡里论行排辈他还得管驼背先生叫“二爷”。平常村民们只是管他叫“叔”叫“爷”，或者是“李半仙”，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叫“李福儿”。李政泽盯着驼背老者问道：“二爷，你哪来的这么多钱？”驼背先生微微笑笑，神秘兮兮地回道：“这不是钱，不过绝对能值钱，买药没问题，你们放心用就好了，用在打鬼子上是正事。”驼背老者说着转身向着屋门走去，拔开门闩就欲出门。孙正义低声问了一句：“老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买药需要银钱的？”驼背老者顿住身形，头都没回，却说了一句深奥的话：“人在做，天在看。这年头，好事坏事都瞒不了人的。”驼背先生说着拉开屋门出去了，他佝偻的身影一拱一拱地消失在月色之中。

孙正义把门闩重新插牢，走到八仙桌旁，从桌子上拿起布袋解开绳扣，随即从里面抓出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金银珠宝。在场所有人看着这些宝贝都有些目瞪口呆，驼背先生从哪里淘置的这些宝贝呢？凭着他走街串巷算命卜卦的本事肯定赚不了这么多钱，况且算命的主家只会给他铜板大洋，绝不会把这么贵重的珠玉首饰赏给他。李政泽瞅着孙正义满是疑虑的神情说道：“孙区长，我了解这个人，虽然平常神神叨叨的，但绝不是坏人。我也不晓得他从哪里淘置的这些珠宝，既然送来了，咱们就用，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孙正义微微点点头，他听了李政泽的这番话之后才稍稍心安。此时的孙正义很是苦恼，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们的绝密行动竟然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侏儒了如指掌，这是对他地工生涯的一个极大的侮辱，想想就可怕。孙正义警觉地把药房环顾一圈，继而沉默了片刻，盯着李政泽、王权、张泽三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继续说话，我出去听听。”李政泽有些纳闷，看着孙正义问道：“说啥？”孙正义回道：“说啥都行。”言罢，便抬脚去了门外，把药房门拉上了。李政泽三人方才明白孙正义的用意，便围在八仙桌旁侧说着话。一会儿孙正义又推开屋门进来了，盯着三个人摇了摇头，纳闷地说道：“听不到。”孙正义似乎仍然不放心，拉开屋门再次去了外面。这次他没有再贴着屋门听动静，而是围着药房外围转了一个整圈，仔细察看着这座房舍。

药房后墙有一座茅草遮顶的简易马厩，马厩里的那匹黑鬃马正低头吃着草料。这匹黑鬃马是药房喂养的，李政泽下乡送药都是用这匹马套车。马厩南边有一丛茂密的灌木，孙正义察看那丛灌木的时候感到一束微弱的荧光恍了一下他的眼睛，遂走到近前仔细察看，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他在药房后墙离地三尺的墙体上发现了一个若大拇指那般粗的墙洞窟窿，窟窿里透出一缕微弱的荧光，由此可见，这个墙洞是贯穿的。孙正义贴着墙窟窿向里望去，并看不到什么，他琢磨着药房里的这个位置正放置着一排木药柜，所以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正是药房里那些药柜的遮挡使他一直没发现这个秘密。孙正义又将耳朵贴在窟窿上静听，屋里的李政泽三人还在说着话，他竟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大体内容。孙正义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仔细观察着这个墙洞窟窿，可以肯定，窟窿是被人抠出来的。是谁打了这么一个墙洞呢？难道是刚才的那个驼背先生？关于购买药材的事，他也是从这里听到的？孙正义带着满腹疑惑以及莫名的惊恐回到了药房，他把自己发现的这个秘密告知了李政泽三人，四个人再次出来察看一番，最终和了些湿泥将那个窟窿塞了个结实。

四个人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药房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寅时时分。孙正义把众人环顾一圈沉沉说道：“不管它，都回去睡觉。”

第二天午夜时分，药房里的人全部出动去孙集村运药。李政泽赶着马车有意绕开口埠村西北角的鬼子炮楼，总算是把药品安全运到了口埠药房。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把药品安全送到胡林谷县委里去了。这又是他们面临的一个新难题。孙正义看着李政泽问道：“你看咱们怎么把药品送到县委？”

李政泽紧凝眉头，沉思不语。前些天他专程去刘胡同哨卡做了一番调查，亲眼看到有十几个鬼子汉奸在那里严格盘查，不轻易放过任何一辆过往的大车小辆。当时李政泽也甚是疑惑，因为这里平常只有两三个伪军站岗，敌人怎么突然加派了人手呢？想到这里，他看着孙正义问道：“孙区长，咱们运送药品的行动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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