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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顺最喜欢坐自家的摩托车。一脚蹬下去，铁驴便“拖拖”吐着热气，全身颤动，像东院的二爷笑得喘不过气来。老爸收紧夹克，胳膊插在一件黄色军大衣的棉袖里，对身后的顺顺说，坐好！顺顺感觉身子猛地被谁从后面拽了一下，摩托车一拧身就冲到了村里的水泥路上。
冬天的下午，太阳薄薄地泼洒在墙根，那里苔藓一样长着一溜老头老太，平常时候，老爸常下车，一个一个递烟，说些关于庄稼、做活的闲话。今天老爸只是停了一下，脚点地，打声招呼就冲出村口了。集上的蛋糕店快关门了，今天顺顺生日哩。
风呲溜呲溜往脖子里钻，顺顺下意识把围巾往里塞了塞。老爸不知说了什么，被风揉碎，嗡嗡一片。顺顺也想说，一张嘴，就灌满了风。路两旁除了傻站着的白杨树，就是浅浅的麦苗，跟老爸的寸头似的。
远远看见，蛋糕房的玻璃门上“定制蛋糕”四个红字，顺顺乐了。冻得发麻的脸、手、脚都变得好忍受了些。胖胖的老板熟练地拿出模具、切糕、上奶油、堆花、点缀水果切片和巧克力，飞速写上红色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顺顺从老板手中接过来蜡烛和叉盘的时候，心里充满了谦卑，连姿势都小心翼翼，他觉得做蛋糕房老板的儿子一定是件幸福的事，可惜他没有机会了。
等老爸拎好酒菜，天就“咕咚”黑了，一个星星渣儿都没有掉下来。老爸说声，坐好！一脚下去，摩托车哼叫起来，车灯亮了，两道光柱喷射出来，把路边杨树的影子吓得刷刷后倒。黑影里突然窜出一声狗叫，吓得顺顺差点松手。爸！我怕！老爸没有听到。身后一阵犬吠声。
村道格外地静，车灯打过去，路上白惨惨一片。摩托车飞似地前行，老爸一定又加了油门，老爸总是这样，路上行人少时，他便炫车技似的飙车。不知为什么顺顺突然有点害怕，爸——！风声很快淹没了他的声音……
摩托车撞上自行车的时候，已经快到村口了。沉闷的一声，顺顺就躺在了麦田的坟包上，肩背生疼。万籁俱寂，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爸——！顺顺大喊了一声。顺儿！一个声音低低地从前方叹出来。爸——！顺顺有些怕。一个人影趔趄着起身，他刚想说什么，嘴被一只手捂着了。顺儿，过桥去你奶奶家，答应爸爸，今晚的事儿你一个字也不许说。爸爸说着，朝一棵杨树望去，那里好像躺着个人。记住，跟任何人都不要说，这是爸爸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爸爸吭哧吭哧踹摩托车，车响了。爸爸骑着头也不回地又朝集市上走去，车摇摇晃晃像醉了酒，灯只有一盏，像只瞎眼的猫行走在黑夜中。撞的人呢？死了？顺顺不禁浑身哆嗦起来。好像是个女人，他依稀记得一声恐惧的尖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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