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医院魅影
就在郑健飞疑虑重重的时候，那个人侧了侧身子，转过头来往里看了看——柳飞燕！郑健飞如遭雷击，全身瘫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柳飞燕就站在那儿，外面走廊里的灯光照亮了她整张脸，干干净净、清秀甜美，栩栩如生！
“雪儿，你们到底是怎么学的呀，为什么你们总是表演得那么好……”
“雪儿，你看我新买的鞋子好不好看？”
“雪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
朦胧中，柳飞燕的声音一阵阵响起，把王雪儿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像毛毛虫似地蠕动在她的后背上，带起丝丝惊悸的冷意。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茫然四顾，整洁的病房里，只有一个床位，而穆阳正趴在她的身边熟睡。
王雪儿记起来了，昨天晚上她烧得厉害，幸好穆阳前前后后地照顾她，还给她找了特护病房，打上吊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银色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间隙洒在穆阳疲倦的脸上，他睡得很熟，轻微的鼾声让王雪儿感到心安。
抬手看了看，手背上的针眼很细小，护士什么时候给她拔了针她都不知道。王雪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降下来了，只是浑身虚脱般没有一点儿力气。
刚才，她又梦见柳飞燕了，梦境里的一幕幕有声有色，柳飞燕鲜活生动，忽而拉着她王雪儿的手
笑容可掬，忽而怒不可遏地指责她，定格在她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柳飞燕从泥浆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泥水，唯独她的脸残白如纸，两只眼睛迸射着凛冽的寒光，直逼着她飘过来，一遍遍地诘问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王雪儿打了个冷战，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肩，是的，她中了什么邪了，怎么可以那样对柳飞燕？柳飞燕受了伤，做为同学、室友，她即使狠心见死不救，也不应该和郑健飞一起为非作歹。可是，她偏偏已经做了，十恶不赦地把柳飞燕埋在了那棵粗壮的榕树下，也把自己的灵魂埋藏在无底的黑暗之中。所以，她得到了报应，她美好的纯洁，被郑健飞玷污了……
想到这些，王雪儿难过极了，连续两天在紧张、惊恐中挣扎，现在才有喘息的机会，可所有的事情都翻卷了出来，让她一刻也无法安宁。她慢慢把双手举到面前，再次难以置信的审视它们，它们在月光下如此纤柔、完美，怎么会做出那么恶毒的事？突然间，她的双手变得赤红血腥，淋漓的血肉、阴森的白骨赫然入目，王雪儿大惊失色，再定神儿，她的手还是白晰美丽的，没有一丝异常，可是，王雪儿不敢再看了，她把手背放在嘴里狠狠地咬、咬，让尖锐地疼痛长驱直入，凌虐她每一根脆弱的神经，直到她痛得麻木，她还有狠狠地咬
着，好像那不是她自己的手，而是她仇人的手、是郑健飞的手、是夺走了她美好命运的恶魔的手。
眼泪奔流下来，王雪儿在痛苦中饱受煎熬，她嫌弃自己、痛恨自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仇视、怀疑自己，从前，她总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她是优秀的，像一棵闪闪发光的珍珠，在众多沉寂如沙子般的同学中脱颖而出，老师们的赞赏、同学们的钦佩，让她光华四射，她每天都活得那么充实、快乐、骄傲，可是，现在呢？以后呢？她不敢想、不敢面对，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两边都是无底深渊，她在悬崖上跳舞，费尽心机也无法摆脱坠落的命运，等待她的，只将是比这夜更黑暗、更凄残的命运——而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更改，有些悔恨永远无法弥补，此时此刻，王雪儿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悲哀，自私，这最邪恶的人性，充分发挥了它害人害己的魔力，已经彻底地毁灭了她！
嘴里有咸腥的味道，王雪儿咬破了自己的手却浑然不知，她哭着，直到眼睛酸涩疼痛得再也流不出眼泪，然后，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坐成了一尊雕塑。
夜，静得出奇，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有月光不甘寂寞，在云影的遮掩下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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