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玑巷

等到厨房忙完，饭食做好，天已擦黑。桑训宁站在外院看人来人往，等了许久，才见有人提着木食盒递给她。暮风席卷，吹得世间浪叠层层。回到擒光轩后，心不在焉地囫囵吃了些饭菜便沉沉睡去。闭眼，原本还能感受到的一点外界的光亮被抽走，已经快暮春了，昏沉中，寒气刺骨，冰冷了每一寸肌肤，好似料峭寒冬又返回来了。是了，哪怕是暮春，夜间也是冷如冬日让人发慌的。她本并未在意，可这周围实在是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缓缓睁眼，眼前如被浓浓墨色浸染，而后又点点散去。她双唇仍止不住地颤抖着，张望四周的陌生，慌乱骤起。低头，手被草绳潦潦捆住，此处潮湿，裙摆处已是又湿又脏。身后靠着的是一堆摆在一起的木桶，她倚靠着闭眼仰天，又使力挣开手腕处绑着的绳子。摇晃着站起身，强忍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昏黑，扶墙前行。此处小巷偏僻，走至大道上，两旁有流民乞丐枕草而眠。地上偶有虫子乱爬，妨碍着他们了用手一拂便罢。看天色，估计是快要黎明了。他们间有醒着的，浑浊的眸子里藏着道不明的悲愁。『老伯……请问这是何处？』桑训宁走过去轻声询问。『此处？久玑巷。』对方的眼神先是淡淡扫过，又定在她发髻上的几根素簪。『你……没来过这儿？』『是……』她不好说是被绑来的。今日这事，她隐隐猜到是谁的手笔了，可如今只有先搞清楚该怎么出去再想此事。抬手取下头上一根未经任何装饰的银钗递给他，就当是答谢了。『这……』那人接过银钗，转头看，与不远处的另一人对视。他拳头肉眼可见地将银钗握得更紧了，眼神迅速收回，说话磕巴起来。『行……你，你先等会儿，我把东西放好。』他起身跑远，又灵敏一拐，不见踪影后不久又回来时手中银钗已无。转身跟他走，才发觉方才与他对视的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眼皮突然跳了起来，心中不安又起。真是奇怪，神不知鬼不觉，总觉得不对。……渐行渐远，足尖被晨露洇湿。这条道上本还有些人在两旁，如今是越走人越少。『老伯……为何此处都没有人了？』『哦，接近巷子口了会有些仗势欺人的权贵，有时遇见看不顺眼的就把人看做猪狗打骂……』话落，桑训宁没在说话。外头的街市繁华如斯，此处亦贫穷如斯。果然就像阿婆说过的，有光的地方就总有不起眼的黑暗存在。这时，脚步停了，不知不觉间已进入了个三面环墙，如在这里醒来时的地方。高墙投下的阴影下缓缓走出几个人，月辉一点点映在他们脸上，略略看得见其面容。带路的人见这几人转身便小跑走了。风烈烈地吹，高枝明月渐淡，天空将明。心下危机感快要迸发而出，转身想走却见出口处又走出两人。桑训宁暗叫不好。『小姑娘，有钱人吧？我看你身上烟罗绸缎头上银钗亮得晃眼睛，把你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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