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生即死

第二天早上，雨终于停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他昨晚想了一夜，他想起了他在读大学的妹妹和在山西老家的父母以及他美丽温柔的妻子和他不满一岁的儿子。龙小天还有五十六天就一岁了，他答应妻子在儿子一岁时回去看他们，而且还得到了段青云的批准，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这个不足一百平米的低矮山洞里，他们该有怎样的担心和害怕呢？嫣然一定会哭的，她一定会落下她作为一名妻子和一位母亲最善良和最真诚的眼泪。她会担心得整晚都难以入睡的，她是那样地爱着他胜过爱自己。龙云心里涌出一丝不安来，如果我今天死了，那她们该怎么办呢？天啊，她会哭晕过去的，而他不懂事的儿子也会因为害怕而哭喊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从此失去了他的父亲，他的监护人，他的庇佑者。龙云身心疲惫，饥饿让他丧失了力气。但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我的意志力比不上敌人，那是可耻的。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的较量，而在这场较量中他必须活下来，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他的手背感到有些湿滑，那是一只壁虎正无所畏惧地爬了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它抓住，然后迅速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用力地将它咬碎，虽然那只壁虎还在它的口中做着临死前的挣扎，但他丝毫也不给这条可怜的小生命任何逃生的机会，十几秒钟的时间，那只壁虎便被龙云吞嚼，进入他的喉咙里，进入他胃里，胃酸腐蚀了它，它很快便填进了他的肚子里。他该是有多饥饿呀。龙云砸了咂嘴，好像恢复了一丝气力。他在两天前就断粮了，凭着丛林生存的经验，任何只要不是有毒的动物都有可能成为他的食物，哪怕只是一只蚂蚁呢？为了生存他什么都可以吃，包括野果，树叶和丛林的花朵都可能成为他的食物。残酷的生存训练，让他知道了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这是他的必修课，即便没有任何支援，他都有可能在深山老林里生存半年之久，而且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生活一年。当阳光将洞口铺满时，龙云终于想出了脱身的办法。他将段青云僵硬的尸体绑在枪上，但怎么样才能使他像活着的时候行走呢？他的敌人可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一般的小伎俩根本骗不了他们。他们有狐狸一样的狡猾和饿虎一般的凶残。龙云知道敌人的眼睛能看到洞内最为隐秘的地方，他用枪挑起他的帽子在洞口边试了试，哪怕是在夜晚，敌人的子弹都能依靠红外线的辅助轻易地将他的帽子穿上一个弹孔。而他的帽子已经留下了三个弹孔。通过这个办法，龙云基本上判定了对手的大致方位，一个人正对着洞口，而另一个人则在离洞口左边几百米的地方。这时对方死了一个人，从而也失去了洞口右边斜射过来的观察点，这便给了龙云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单手握枪，并一击即中，我无法进行瞄准，我只能凭第六感扣动扳机。我别无选择，是生是死只有老天知道。龙云想了一会，终于一手拿着“26万”，一手慢慢地将段青云的尸体斜斜地放了下来。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伴着丛林里惊飞的鸟声，正面子弹击中了段青云的胸膛，但段青云没有倒下，反而是向前移了一小步。又是一声枪响，左边飞来的子弹从段青云的左耳穿过，从右耳穿出，子弹撞到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在洞中回响。而此时龙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自己的扳机，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叫，他的听力异于常人，他相信那躲藏在正面一棵橡树后面的杀手被自己一枪秒杀了。他似乎看见自己射出的子弹正穿透对方的脑袋，消失在密林之中，或者是冲进了另一棵橡树的树干里。他没有见过这个杀手，而这个杀手却如同影子般跟了他整整六天。他随后又开了第二枪，当子弹离开枪膛时，敌人的子弹也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的左肩，血很快便流了下来。而正是这一枪让他扣动扳机的右手发出了轻微地抖动，子弹偏离了既定的弹道轨迹，而正是这细微的偏差给了对手活命的机会，他听见丛林里有一阵急促的响动，很快那响动声消失了。龙云没有开出第三枪，因为肩膀传来的疼痛足以让他的子弹偏离正确的轨道，从而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他知道敌人受伤了，至于是左臂还是右臂他无法知道。他不知道敌人是选择逃走还是选择继续猎杀，但他不得不回到洞内包扎伤口。他用匕首将自己的左肩上的衣服划破，然后将带血的破布含在嘴里，他熟练地做着自己训练过上千次的动作，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洞口，他所有的动作都没有用到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只能望向自己的敌人而不是自己。他曾经无数次地用黑布蒙上自己的双眼，练习盲救，而这项被大家赞不绝口的本领在今天派上了用场。他含住一口酒精，然后喷洒在匕首上，他不敢使用打火机，他不敢给敌人任何机会，他知道子弹很可能穿过火焰射进自己的眉心或是其他致命的地方。他将匕首靠近自己的左臂，然后猛力剜上一刀，刀刃在血红的肌肉里旋转着，龙云的脸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汗，而咬住破布的牙齿也慢慢地渗出血丝来。刀继续在旋转，每一秒钟都在传来钻心的疼痛，这种疼痛俘获了他所有的痛感神经，纵是像他这样铁打的汉子此时也不禁面色苍白，浑身出现轻微的颤动，而这种颤动让龙云感到可耻，他用力地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子弹终于取下来了，从他的肩头带着红色的血迹落在冰冷而潮湿的地面。龙云没有片刻迟疑，又将酒精喷在伤口处，然后用右手撒上消炎粉，又从包中取出白色的绷带，缠在手臂上，然后吐出嘴里的破布，用牙齿将绷带系紧。而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洞口，那是生死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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