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董府大院
上回书说到刘光玉和马兰花成亲三年,如今的他已经是两个男娃的爹了。
刘光玉和马兰花成亲不久,爹把冢子岭的一亩地分给他一半和他分了家。刘光玉娶了马兰花整整三年,那女人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小子了。不得不说没开过怀的女人的肚子就是好使唤,自从新添了二小子水生以后,刘光玉可不敢轻易挨乎马兰花了,行个好事倒是一时痛快,可她那肚子实在是少有的好地,土壤肥沃,见种就长,这是非常要命的事。
刘光玉知道这个女人脑袋有问题也不跟她计较。他琢磨着,就好比白捡了一头老母猪在家里养着。猪养大了可以卖肉换钱,而养着这个女人可以给自己传宗接代。这就是这个女人与猪本质上的不同。人有七情六欲,刘光玉偶尔吃饱喝足肚子里不觉得饿了,但凡身子有了些力气,他也琢磨男女之间的那种快乐事儿,他瞅着马兰花光滑滑白晃晃的玉体也欲火焚身难以自制,可他宁可强憋着也不敢轻易往上爬。冢子岭巴掌大的那片地种的粮食刚刚够两个人吃的,还得夹紧肚子勒紧裤腰带过生活,若是再添几张新嘴出来,那可是要命的事儿。他的理智终于战胜了肉体上的欲望,每晚抱着被子与老婆分开睡,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棍汉的日子。
刘光玉不但嗜酒如命,而且他还有个坏毛病——嗜赌成性。这一点是最要命的,也是刘老三特别反感的。听张大婶子说爹没成亲的那些年抽烟喝酒也是个浪荡子弟,自从娶了媳妇以后这些坏毛病就全都改了。有时候爹看着别人大吃大喝那也是心里痒痒,但总归是心疼那几个钱舍不得买,所以说刘老三戒除恶习很大成份还是来自于他本性的那种吝啬。莫再说什么吝啬,主要的是贫穷,实在是舍不得,连肚子都填不严实,谁还会考虑那些吞云吐雾醉生梦死的富贵毛病?那天下午刘光玉站在门楼口,见刘青玉手里拿着弹弓脖子上挂着麻雀,便笑吟吟地说:“三弟,今天又可以和爹喝一壶了?”“是啊!回家炒一炒,好好喝两盅。”刘青玉“吧嗒吧嗒”嘴儿,陶醉的神情仿若已经开始享受美味佳肴,“大哥,你也跟我去喝一口?”
刘光玉只是蹙眉哼笑一声,并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茬,而且还脑袋一扭不再看他。他知道三弟和爹一直“舔”着那坛子舔了几十年还没舔完的唐三香,这有什么意思吗?那点儿小酒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因为自己赌博的事,刘光玉知道爹并不乐意待见自己,所以三弟刚才跟他说的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他根本就不会当真。
刘光玉轻踢一脚,踹飞了一直踩在他脚底下的那块圆溜砖头。砖头借力在集街的坑洼路面上蹦跳翻滚,待那块砖头完全落定,他才回了刚才兄弟问他的话:“我可没这个口福,你和爹慢慢享受吧!我还得要去董武家耍两把呢!”刘青玉听大哥这么说,表情陡然间严肃起来,他晓得大哥说的这个“耍两把”是做什么,他也晓得董武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遂凝眉回道:“大哥,你可别再赌钱了!如今都两个娃子了,还不好好过日子?”刘光玉回道:“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过着有什么劲?”他表情愁苦,长叹了口气,抓抓头顶上那盏破了无数个窟窿的破毡帽,倚着黄土墙的身子挪了挪位置,一直蹭着的那块墙体便“扑簌簌”地掉了一阵子土沫沫。刘光玉或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表情骤然间就欢喜起来,像乌龟一样伸了伸缩在衣领里的脖项,语气蓦然间有了些欢快和神秘,“三弟,我昨天晚上赢了一个大洋呢!你且跟我到董家观战,看我今天再狠狠撸他们一把。”
刘光玉嘴里口口声声说的这个董家便是口埠南北两村保长董仁周的家,他家也是本村首屈一指的大富户。口埠村两大富户都聚集在北村。第一富便是保长董仁周。董仁周坐拥良田百顷,开着口埠村最大的米铺;他儿子董武又私设赌窖,日进斗金。当时民国政府条令规定严禁赌博,但董仁周手眼通天,早就使钱将县城里的关系买得透彻。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董家按时上供,自不会有人来断他的财路。口埠村第二富便是北村的祝家。祝家掌柜祝世交做的一手好木工活儿,早些年祝世交的爷爷是开棺材铺的,那生意做得不温不火。手艺传到祝世交的爹那一辈,老爷子觉得做棺材铺生意主顾相对挑剔,贫穷人家都是用不起,饭都吃不饱谁还顾忌亡者?大多都是掘坑草草入葬,舍不得那几个棺材板儿钱。世交爹观局势察商机,觉得做运输用具更有市场和前途,便改行专做木车轱辘。木车可是每家每户梦寐所得的宝贝,也是生活中的必需品,兵马驶载商贾调运,夏收秋获粮米入囤,成婚下礼出门串亲,又有哪一项能离开车辆的运载?木车轱辘的手艺传到祝世交这一辈,祝世交更是精心钻研经营有方,硬是把车轱辘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远近驰名。“祝记车轮”的名号也是美誉八方,成了响当当的硬招牌。但凡提及,那可都是伸着大拇指赞不绝口。祝记车轮用料精挑细选颇为考究,全部采用无疤结无树眼的上乘红枣木精制而成,轱辘通体没有一个铆钉,都是用铆榫扣压而成,轮圆不差分毫,做工甚是精密。用它安装的双轮车独轮车走路甚是平稳,即使上吨的盛载木车依然不扭不响,坎坡坷路如履平地。
此时的刘青玉并没有接应大哥的这份喜悦之情,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将脖子上那串麻雀摘下来递到他手里,苦心规劝道:“大哥,切莫再赌博了,这些麻雀你且拿回去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刘光玉接过鸟串子,高兴不已,喜滋滋地说道:“如此,我就替你的侄儿们谢谢他们的三叔了。”他这个欣喜的表情是得到这些美食由心而发的,似乎根本就没体会刘青玉刚才那套说辞的良苦用心。其实,刘光玉又何尝不晓得赌博劳神伤财呢!可是除了这个他似乎找不到能让他活着或者说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坐在赌桌旁,他才能找到自我的存在感,找到人生最大的乐趣——特别是掀开扣碗即知输赢的那一瞬间,他能把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郁闷声嘶力竭地都喊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消遣方式成了他的一种精神寄托,以此解压释放他空虚无助的压抑情绪。这一点也只有他自己能感悟得出来。
刘光玉还沉溺在提及赌博就难以控制的情绪之中,绝不会放弃对三弟的怂恿鼓动。他拉住刘青玉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三弟,你且跟我去看看吧!我们这次只观战,决不上手。”刘青玉看着他奴才一般的表情,倒是有些心动了。他并不是对赌博动心,而是对赌博有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赌博到底是什么?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大哥不顾家人的死活把吃饭的钱都砸在这上面?难道比吸烟土还上瘾?
对于吸食烟土的事刘青玉听爹说过不少。爹说这东西可千万沾不得,其物一定藏了很多的瘾虫,一旦把瘾虫吸进肚子里,它就会在人的肠胃里落根安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来的,而且任何药物都打不死。它会控制着人的思想长期处于迷糊状态,唆使人把银财不断从口袋里掏出来购买吸食,甚至是变卖家产田地,即使倾家荡产,也要买来享用。
刘青玉思量着烟土的事就不能不联想到赌博,好奇心让他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态;同时他也有另外一层想法,只有对赌博知根知底,才能劝刘光玉戒赌。他主意打定,瞅着大哥说道:“走吧!我就跟着你去看看。”
“好!三弟且稍等,我先把麻雀放下。”刘光玉喜出望外,说着扭身进院。他之所以这么执拗地想把青玉带到赌场去,是想让他观摩一下自己在赌场上的风彩,起码昨天夜里那场赌博他就赢得很体面。刘光玉进了北屋,将那串麻雀放到桌几上,又扭头瞅着坐在灶膛口的马兰花说道:“晚饭我不回来吃了。这些鸟雀你不要动,等我回来给娃儿们做着吃。”他之所以特别嘱咐这一句,是因为他知道马兰花做饭的手茬儿,好东西也能让她做瞎了,所以这些年刘光玉但凡想吃点精致一些的饭菜都是他亲自上手,马兰花也只能是烧火拉风匣。
刘光玉手插在口袋里捏弄着里面的几个铜板出了院门,与等在那里的刘青玉顺着集街向北去了。刘青玉对于口埠北村的地界从来都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他也从来不涉足北村,就连打鸟也是以那条东西走向横隔南北两村的土路为界。这次跟着大哥去董武家,他也是第一次到北村的地皮上踩踩。
对于北庙,刘青玉只是远远看过,从没这么近距离观看。如今就在他的视线之内,庙堂前面的那口石槽里还飘着丝丝袅袅的青烟,那樽关公像虽然藏在黑乎乎的堂内,却亦是朦胧欲现;他甚至能看到塑像身上披着的那件大红色的绸缎,还能隐约听到风吹铜铃的“叮咚”之声,和着庙堂门口古树上那口生铁钟的响声,声声清脆动听悦耳。爹曾经说过,口埠北村出富户,或与那个香火旺盛的庙堂有关系。爹说的这句话,刘青玉信。他身侧的这一排紧挨着集街的青砖青瓦的大瓦房也是在南村决然看不到的。瓦房朝着集街的两个门口上方,分别挂着两块鎏金大字匾额,南边那块牌匾写着“同福春大药房”,北边那块招牌写着“董记米铺”。刘光玉指着悬挂着董记米铺的门面对刘青玉说:“三弟,这家店铺是董家开的。”“那这家药房便是祝家开的了?”刘青玉指着另一个牌匾问道。他觉得北口埠两大家族才配拥有如此阔气豪奢的店面,看上去就是财大气粗的排场。没想到刘光玉却回道:“祝木匠家是做车轱辘的,与药店有何相干?”刘青玉听了大哥的话有些纳闷儿,口埠村除了这两大富户还有谁这么阔气呢?刘光玉看出了三弟的疑惑,便说道,“这家药店不是口埠人开的,掌柜的叫孙正义,不过他也只是个做工听差的,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是崔马村的高典之。听说这个人有些本事,在益都县城给约长吕信听差。吕约长可是大本事的人,在县城政界混得明白。”刘青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没本事的人是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的。
大哥所说的董家赌场并不在这家董记米铺里。他领着刘青玉顺着大瓦房后面的一条巷子向西拐去,走不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豪华宅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座宅邸映着夕阳恍得他半眯起了眼睛。刘青玉那一刻几乎可以肯定,这便是传说中的董府了。
董家大院,一律青砖的墙壁青瓦的檐挑;琥珀色的檀木门辕门楣窗棱窗框,古色古香,透着一股子气派庄严;门楼高耸,镂空雕刻的门楣上方,交错着朱丹临摹的檀木门辕,顶端镶嵌着一遛的虎头滴水檐;门口两侧的青砖墙壁一边一个锅盖般大的满圆,亦是青砖镂空雕刻,上有飞禽走兽祥云松柏,看上去栩栩如生。
刘光玉轻轻敲敲门板上的一对大铜环,里面传出一声低喝:“谁啊?”刘光玉回了一句:“南村刘老大。”沉重的院门伴着厚重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了。门内站了一个身穿锦袍头戴锦帽的中年男子,一双透着犀利的三角眼左右旋转。刘青玉瞟了他一眼,他认定这个人便是村保董仁周。但是他错了,这人其实是董府的大管家金富贵。这么大的宅邸哪能没有管家?再说但凡大户人家谁又没有管家?这点就只能说刘青玉没见过世面了。大哥朝着那人拱手施礼打了声招呼:“金管家。”刘青玉这才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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