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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盗墓砌房
上一回说到肖秃子急不可耐地吆喝着开赌,董武和宋士华便不再挖苦刘青玉。董武高提着一根红线站到椅子上,线头下面坠了一个方孔铜币。他一手拽着线头,另一只手伸出两指在铜币上轻轻一弹,铜钱便滴溜溜旋转起来,还带起“嗖嗖”的风声,转了几秒钟的时间,董武高喊一声:“合!”随即用一只空碗将旋转不止的铜钱猛地扣在了桌面上。被扣在碗里的铜钱本来还能借着惯性转上几圈,但它身上系着的那根红线被碗沿儿死死压住,铜钱便在碗底立马停止翻滚,却仍然左右晃动,摩擦着桌面发出“沙沙”的响声。董武完成了这整套动作,一只脚仍然踩着凳面,斜愣眼把众人环顾一圈:“押宝吧!”肖秃子几乎同时喊一声:“我压面儿!”将两块铜板拍到了桌子上。站在肖秃子身边的一个年轻后生接了一句:“我压背儿!”刘青玉听着这声喊话有些熟悉,遂循声打量,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却是南村的来良贵。刘青玉认出了他,便轻声打了一个招呼:“来良贵。”来良贵抬眼瞅了瞅他,只是微微一笑了之,并不多言。其实,刘青玉刚踏进地窖的时候来良贵就发现他了,来良贵只是没跟他打招呼。这不是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事儿,主要是他觉得没这个必要,来这里是为了抓紧时间赢钱的,不是屁多话少认人的。参赌的人都要交相应的练场费,只要上了赌桌,就得争分夺秒。
刘光玉也准备出手了,他寻思了好一阵子,说了一声:“我压背儿。”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已经被他捏挲得有些发热的铜板拍上桌面。随即他的身后传来无数个声音,接二连三地喊着“背儿”或者“面儿”。一时间,桌子上拍了不少的铜板大洋和花花绿绿的碎纸票。说实话,刘青玉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赚不到的钱在这里竟然会玩得如此轻松。只是随口一喊,就够他忙活一年;只是赢这一把,他可能几年都花不完。董武最后一个压轴,他把两块大洋往桌子上一扔:“我压面儿。”宋士华喊了一声:“开吧!武哥。”
刘光玉没叫一声好,却骂了好几声娘。骂了好几声娘之后他口袋的铜板也眼瞅着折耗。他的手指在粗布外衫硕大的口袋里四处打捞,能摸到的铜板已经不多,昨天赢来的那些钱已经被他输得差不多了,但他此时已经完全赌红了眼。
站在刘光玉身后的刘青玉对这个并不感兴趣,这个污浊的空间弥漫着浓烈的煤油灯的呛烟味,呛得他的喉咙甚是难受,气管里像是塞了一团绒毛让他觉得痒痒,咳嗽一声还想继续咳嗽。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伸出一只手扯扯刘光玉的衣襟低声说道:“哥,走吧!别玩了。”“输了钱怎么能走呢?我要扳回来!”刘光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喊声带着些许愤怒,还有些不耐烦。刘青玉知道他又上瘾了,此时拉他走只是徒劳,他不把口袋倒个干净是断然不会离开的,便轻声说了一句:“哥,你不走我可走了啊!”“走吧走吧!”刘光玉没好气地摆摆手。
刘青玉也不跟众人告个别,悄悄蹬上木梯钻出地窖,又返身将石板盖在窖井口上,向着院门口走去。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院子里亮起几盏气死风灯。
西偏房里走出一个黑影,正是董府的管家金富贵,他操着浓重的河南腔问道:“小伙子,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家里还有事,须得早回去呢!”刘青玉嘴里应着,步子紧迈,只管向门楼口走去,金管家紧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道:“看样子你不会耍钱啊!”刘青玉头都没回,只回了两个字:“不会。”金富贵语气冷漠:“不会来这里做什么?想混水摸鱼吗?”刘青玉听着他莫名其妙的言词蓦然顿住步子,回头盯着他:“金管家这是啥意思,我是跟我大哥来的。”“不管跟着谁来,不会耍钱就别往这里跑,董府不欢迎滥竽充数的人。”金管家语气蛮横,双手拔开门闩拉开了院门,刘青玉跨出木门槛,回头还想再顶他一句,金管家却忽然将那两扇沉重的木门闭上了,合闭的门扇差点儿碰到刘青玉的鼻子。“真是狗仗人势。”刘青玉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了。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刘青玉回到家,悄声迈脚进了院门,他生怕惊醒睡在堂屋炕头上的爹,摸黑进了西偏房,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那晚他一直睡不着,眼前总晃动着那个吊在红线之下滴溜乱转的铜钱,将近黎明时分才沉沉睡去。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大哥刘光玉提着一根吊着铜钱的红线站在自己面前大声吆喝着:“咬住,咬住……”而刘青玉则跪在自家炕头上,他对面以同样姿势跪着一个身穿大红夹袄的女子。那女子与自己面对着面,头上的红头袱掀开半边,露出她清秀俊俏的脸庞。只见她双颊绯红,俏目盈波,含羞默默地盯着滴溜乱转的铜钱,脑袋慢慢凑了过来;刘青玉也往前缓缓倾斜着身子,二人的面庞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那枚铜钱就在他们的唇前旋转。提着红线的刘光玉又喊了一声,“快咬啊!别耽误工夫……”刘青玉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不免有了些惊讶,提着红线的刘光玉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脊顶罗锅的驼背老者。刘青玉正惊讶间,长须老者又开始喊了起来:“快咬啊!快咬啊!”此时,红衣女子微张秀口欲咬铜钱,刘青玉同时也去咬,驼背老者却突然提起了红线,他俩便咬了个空,嘴唇却紧紧贴在了一起。红衣女子慌忙把脸撤了回去,双颊的红晕像两朵蓦然间灿烂盛开的红玫瑰。正待此时,不知身边哪个调皮的家伙扳住他俩的脑袋同时往中间一摁,“咚”的一声,两个人的额头碰撞到一起,刘青玉感到微微作痛。
刘青玉疼得睁开了眼睛,朦胧间打量,果然发现自己的眼前贴着一张脸。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端详,见那张脸胡子拉碴皱纹纵横,却是爹。看来爹刚才是弹了他一个脑瓜蹦儿,一只手还做着弹指的姿势在他面前微抖着高举着,嘴里怪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做梦娶媳妇呐?这么得意?”不等得刘青玉回话,爹的脸色却突然一沉,“抓紧起来,跟我下地干活去。”说着双指凝力,似乎又要弹他,吓得刘青玉打了个激灵爬了起来,迅速躲到炕角。刘青玉还沉浸在刚才的美梦之中,他抬起手臂擦了一把嘴角流下来的口水,心中纳闷不已:怎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红衣女子是谁?白须老者又是谁呢?怎么都感觉似曾相识?
转天口埠大集,爹没再催着刘青玉下地干活,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或许是到对门的王大骡子家里串门去了。刘青玉起了炕,穿戴整齐,便想去赶个闲集逛逛玩玩。他家和集街之间隔着大哥家的那座院落,两家中间有一道三尺多高的矮土墙头,所以他站在院子里西望,就能看到集街上繁华嘈杂的景象。
刘青玉和爹住的这座宅子是祖辈留下来的,而大哥住的宅子却是前些年爹辛苦建造起来的。爹活到这么大年纪这也是他做的唯一能看得见的业绩。
大哥家的那座宅墙大多是用夯土坯垒砌而成,只用青砖砌了四层地基。那些夯坯是爹领着他们弟兄们在北大湾里整整忙活了一年才拓出来的。村子里的人但凡拓土坯都会到北大湾里去,因为只有北大湾里才有适合拓坯的黑土瓣子。刘青玉跟着爹干了一年,拓坯的手艺他也学了个差不多。他会亲自握着杵头把子将拓架里掺了麦糠的湿土夯得结结实实,然后麻利地打开拓架扣子,熟练地取下拓架。那块拓坯方方正正不缺任何一个角角。爹看着刘青玉的拓坯把式赞不绝口,对着他的两个哥哥说:“你三弟学手艺就是快,是把好手,比你俩都能着唻!”刘青玉学拓坯是把好手,然而,偷坟砖他却不行了。
宅墙底座的四层青砖都是爹领着二哥刘汉玉从墓穴里偷扒来的。青砖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砖体上还刻着字迹,有的还雕着一些根本就看不明白的奇怪符号,由此可见,这些青砖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坟墓。偷坟砖这个活大哥和刘青玉都不敢照面,爹一般都是领着胆大的刘汉玉去。那天赶上二哥生病,刘青玉跟着爹去偷了一次坟砖,而那次经历,刘青玉终生难忘。
爹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头前引路,刘青玉推着绑了篓子的木轮车紧跟其后,不一会儿就到了边向王村东坡岭的老坟地。爹扒坟砖从来不扒自己村里的老坟,这是原则性问题。老坟地里异常安静,树上时不时地飞起一只大鸟,茂密草丛中偶尔传来一声怪叫,或者忽然窜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蹦着跳着逃了开去,然后一头扎进坟头顶上飘荡的蓝火之中,既而没了踪迹。刘青玉战战兢兢,紧跟在爹的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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