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赌窖井

第十七章赌窖井

上回书说到刘青玉心怀鬼胎给凤桂讲鬼故事，正讲到骇人之时，凤桂便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了。她嗷嚎一嗓子从被窝里窜了出来，向着刘青玉睡觉的地方爬了过去。突掀被窝带起的风把炕台上的那盏双头灯都扇灭了，屋里登时漆黑一片。

凤桂钻进青玉的被窝，脑袋抵在他的胸脯上，双手抱着他的肩膀，双腿夹着他的大腿，四肢似乎攒聚了无穷的力量，紧紧抱着他不松手，把青玉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轻点儿，轻点儿。”青玉柔声细语地说着，当然语气中也带着些许的得意，“怎么样，还想听吗？”“不听了不听了，你这个孬种……”凤桂捂在被窝里的声音沉沉的。刘青玉贼样儿地笑笑，趁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搭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揉搓着，既而又悄悄解开了她的衣扣。凤桂也不阻拦，蜷缩着颤抖的身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当然她不是被刘青玉的这个举动吓得如此，而是被他的鬼故事吓坏了。那天夜里凤桂糊里糊涂地就被刘青玉占了便宜，但她却没什么感觉，因为她还沉浸在恐怖故事里没返过神来。以后的大半年时间凤桂都不敢一个人睡觉，那个故事给她的恐惧似乎是烙印在了她的骨子里。

转天夜里，刘青玉刚想上炕睡觉，凤桂却把他拦住了：“你先别睡，我有事跟你说。”凤桂说着走到炕头摆放的大木柜前，将柜顶上的小木盒抱了下来，又从腰上解下一把拴着红线的小钥匙，将盒子上挂着的一把绿锁头打开，双手掀开盒盖，一只手伸进盒子在里面抓动着。盒子里发出“哗啦哗啦”清脆的响声，刘青玉竖着耳朵听，他听得真切，那是银元碰撞发出的声音，那种声音很诱人，清脆之声让他的心阵阵舒畅。凤桂抓出一大把大洋散在炕席上，伸出一根手指头拨拉着那些叠压在一起的大洋，嘴里默默地点着数，她数够了八十个大洋，双手拢着往炕边一推，看着刘青玉说，“这是八十个大洋，哪里赢来的给我退回到哪里去。”

凤桂之所以意志坚决地要刘青玉返还赌资，是因为她时时刻刻牢记着驼背先生曾经跟她说过的那番话：想让耍钱的人戒赌，只要断了他的念想就行。这句话浅显易懂，凤桂听明白了。但老者还说了一套让她费解的说辞：沟里的雨水从哪儿来的终究要回到哪儿去。凤桂一直思量着这句话的深意，她把这两套话结合在一起琢磨，似乎揣摩出其中的深意了——赌博从哪儿赢来的钱，终究要归还到哪儿去。如此才是世间轮回之理，亦是解决此问题的根本。所以说逼迫刘青玉返还赌金就是促使他戒赌的最行之有效的一个办法。

刘青玉仍然没说话，瞅着那一大堆映着灯火闪着亮光的大洋使劲眨巴着眼睛皱起了眉头。凤桂瞅了瞅他，语气有些沉重：“你赢的那些个大洋也不全是董武的吧？也有一帮穷哥们的吧？你赢了他们的钱，你倒是挺恣儿，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有可能因此吃不上饭。”刘青玉紧锁眉头似乎是在思量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似乎是捋出了门道，语气小小地说道：“你约法三章不让我见董武，我又怎么把银元还给他？”凤桂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着说道：“是吆！我倒是把这个茬儿给忘了，这事明天晚上就办，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又将炕席上的大洋划拉干净尽数抓进木盒，复将盒盖扣上，重新锁好放回了原处。

第二天傍晚时分，凤桂喝完了一碗稀汤，把碗一放看着对面的刘青玉说：“你抓紧吃饭，一会咱俩去一趟董家。”

“你还真去啊？赢的那些钱又不都是董武的，这个钱你怎么还？”刘青玉的声音很高，有了些许怒意，他只以为她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你只管领着我去，我自有办法，其余的你就不要管了。”说着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凤桂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她觉得她如果不这么做，就对不起驼背老者对自己的那番教诲。刘青玉却有些为难，双手抱着脑袋蹲下了身子，许久，嗫嚅着说道：“要去也行，得叫上大哥，那晚赢钱他也有份儿。”

刘青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还瞒着凤桂一件事，就是那晚赢钱的数目。其实那晚他们兄弟二人赢了一百八十个大洋，大哥分了一百个，而他只要了八十个，也正是这八十个大洋，才让他娶了祝凤桂。而大哥分得的一百多个大洋，前些日子都让这小子在县城里输光了，如今打死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刘青玉这么想着，绝不敢和凤桂说实话，一百八十个大洋啊！估计她那个小木盒里也没有这么多的钱，而且刘青玉也留心观察了，凤桂只是往口袋里装了八十个大洋，看来她也以为那晚刘青玉所赢大洋就是八十个。但倘若真的去董家还钱，这事势必会漏了实底。刘青玉琢磨着，叫上大哥也好说话，省得到了现场自己无话可说。

“行！大哥自有我去叫他，你只管领着我去就是了。”凤桂回道。

刘青玉觉得是非去不可了，他百般不情愿，又不得不站起身子，从墙上摘下那顶棉帽扣在脑门上，随后出了屋门口，凤桂紧紧跟上。路过刘光玉的家门口，凤桂推开院门进了院子。刘光玉也在家，他听凤桂说完了自己的意思，也有些不理解，他瞅着意志坚决的凤桂说：“弟媳啊！这自古以来愿赌服输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赌输了有赖账不还的，哪有赢了钱再返回去的事？我看这次不如就这样算了，大不了我们兄弟以后再也不赌也就是了。”“

不行！我这钱是还给该还的人；再说这钱是我爹娘花的，不还回去我一辈子心里不踏实。”凤桂回道。刘光玉见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没了什么办法，抄着双手瞅瞅黑暗中的刘青玉轻声说：“走吧！兄弟。”

三人趁着夜色到了口埠北村董武的家门口，刘光玉“咣咣”敲门环。金富贵开了门，瞅着黑暗中三人的身影打量了一番，他或是认出了刘光玉，操着河南腔阴阳怪气地说道：“刘老大啊！真是稀客噢！听说你上次赢大发了，然后人都找不见了，这会儿咋又冒出来了？”“金管家，你这是说什么话？怎么就赢了钱不见人了？就不兴我有事忙几天？”刘光玉语气生硬地反讥了几句，把金管家呛没了言词。金富贵定睛打量，见二人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并未看出是谁，但不免有了几分怀疑，便问道：“你这次来有何贵干呢？”“来这里能做什么，耍钱呗！”刘光玉说着早已经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槛儿，朝着身后的二人招手，“进来啊！”刘青玉和凤桂便跟着他进了董府大院。那董府大院虽然豪华气派，却吸引不了凤桂的目光，她对这个半点兴趣也没有，只跟着光玉向着西偏房的位置走去。

刘光玉领头下了窨井，窨井里的一帮人正赌得热火朝天，董武第一个发现了刚刚踏下木梯的刘光玉，大声嚷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伙儿快看，这是谁来了？”众人都止住手里的忙碌循着董武的眼神扭头向着井口处望去，此时刘青玉亦走下木梯。在这里聚赌的还是那帮老赌友，对这个刘青玉印象都特别深刻，这小子神一般的眼神超凡脱俗的赌术，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众人看到他的时候不免心里有些打怵。这帮人心里的怵劲还没落定，又被一种满满的疑虑代替，就连董武也偏愣着脑袋瞪大了他那双平常怎么也瞪不大的眼珠子，死死瞅住那架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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