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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寒门喜添丁
上回书说到祝凤桂在刘家二兄弟的带领下执意到董家赌窖返还赌金,一行三人刚刚钻出赌窖口就发现了董家大院里站着的董仁周和他的管家金富贵。三人没和他们多搭腔,自顾出了院门回了家。
再说口埠南村的张大婶子给老伴办完丧事,她一直念念不忘刘老三所做的慷慨大方的那档子事,这天专程买了一包点心,拎着去了刘老三家里。途中正路过娄驼子的烧纸铺子,娄驼子站在门口一直盯着张大婶子拐进刘老三家的弄巷,挤鼻弄眼地朝着身侧的一个老头说道:“这个张铜牙可真是老不正经,老伴死了不到半月,就等不得找男人了。”那个老头亦是好事之人,小声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啊?”娄驼子便把刘老三来他店铺里买八大件的事跟他描述了一下,临末了还加了一句:“那老东西还欠着我两个铜板呢!改天我去他家里要回来。”老头听了也感到很是诧异,须知刘老三的吝啬如雷贯耳,如今能花三个铜板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买贵重东西的确是让人想不通。他沉默片刻,似乎是脑洞大开,有了些联想,便冒出了一句:“不会是唱的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戏吧?”娄驼子瞅瞅他低声说:“这话可不能随便瞎说啊!你是想让刘老三吃官司吗?”
张大婶子到了刘老三家里,那天青玉小两口也在家,见张大婶子来了,忙热情地招呼。刘老三把她让到堂屋的正位上入座,张大婶子把手里的点心放在桌几上,端起刘老三给她泡的一壶浓茶慢慢呷着,只喝了一口却吐出半嘴的茶叶末子,她凝眉盯着刘老三问道:“三哥,你这个茶叶啥时候泡的?我怎么喝着这么涩口?”张大婶子这些年东家跑西家颠地跑媒拉纤,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茶叶没喝过?刘老三笑了笑说:“昨天夜里泡的,我就溜了一遍水,倒了觉得可惜。”他说着的时候嬉皮笑脸神情略略有些尴尬。张大婶子没再搭话,只是笑笑把茶碗放下了。这要是在平常,她早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奚落他了,说他吝啬小气之类的话题是肯定的,但她今天什么都没说,她不但不说反而觉得刘老三这个人不简单,做什么事也是无比伟大,别看他平常抠门,真到了事上那是绝不含糊的,有事实为据,譬如说他前些日子送到自己家里的八大件。
“婶子,我再给你泡一壶新茶。”凤桂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去了院子。刘青玉一直站在屋门口察言观色,他先瞅瞅爹有些尴尬的神情,又瞟瞟张大婶子与以往不太相同的坐相,开口问道:“婶子,你是为了说媒钱来的吧,我爹还没给你吗?”刘青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大婶子抬眼向着刘老三偷偷瞟过去,正遇到刘老三偷偷瞄过来的眼神,两人都同时极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双双把对视的目光移开了。刘青玉就觉得他俩有什么事,识趣地笑笑扭身出去了。刘老三轻咳两声开了口:“他婶子,这人活着固有一死,张大兄弟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他是到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你要节哀顺变啊!”“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张大婶子应着,她见这个刘老三只顾闲扯淡就是不往正题上唠,便有意无意地往话题上绕弯,“刘三哥,没想到青玉的婚事这么顺利啊!凤桂可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儿媳妇。”刘老三应和道:“是啊,是啊!这还多亏了他婶子的功劳,以后再添了娃子,我要好好谢谢你恁!”
张大婶子思量着刘老三这是摆明了装傻充愣了,莫说他们添了娃子再感谢,这次说媒的事还没了呢!看来对于这样的人不能客气,甭打什么哑谜,直接挑明了说最利索,她主意打定,咬了咬牙开了腔:“刘三哥,我给青玉说媒的辛苦费,你看看……”张大婶子话撂在这儿,点到即止。刘老三故作神态地轻咳两声:“这事儿……”言至于此,凤桂端着茶壶从门外进来了,她把茶壶往桌子上一放,看着张大婶子笑着说道:“婶子,我给你换了一壶新茶,这是我从娘家捎带来的,上等的信阳毛尖,你尝尝。”张大婶子却站起身子笑着回道:“不喝了不喝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婶子这是咋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凤桂紧着问道。“没事,没事,就是过来看看。”张大婶子说着站起身子向着屋门口走去,凤桂一直把她送到了大街上。屋里坐着的刘老三端起凤桂刚刚沏好的那壶茶倒了一碗慢慢地呷着,闭着眼睛吐出一口热气,情不自禁地说道:“哇……真是好茶啊!”
转年三月,春暖花开,凤桂果真在茅厕后面那块空地栽上了一棵凤桂树。那是她专程从娘家挪移过来的一棵小树苗,半年来她浇水施肥精心管理,那棵树苗长势旺盛。五月底,凤桂感觉自己快要生产了。按照成亲的时日推算,凤桂的预产期应该在闰六月中旬,如今整整提前了一个多月,这也难怪,生活条件不好,孕妇营养跟不上,孩子早出生在那个年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所以刘青玉也没太放在心上。
那天傍晚,凤桂便嘱咐刘青玉快去喊娘和张大婶子过来帮忙。刘青玉应诺一声就往院门外跑,刘老三却喊住了他,他主动请缨:“三儿,你只管去北村唤你岳母,我去西村叫张大婶子。”青玉点点头跑了出去。
刘老三点开步子直向南牌坊走去。自从张大婶子那次造访,还没说明白什么事就悻悻而回,她一直没再到刘老三家里去过,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而且大儿子张大雷还因为爹死的时候刘老三送寿财的事跟她谈过话,拐弯抹角地问她跟刘老三到底啥关系。张大婶子听了气不过,忿忿地说:“他欠着我给他儿子的说媒钱呢!我去讨要还不对付了?”张大雷只说这几个钱别去他家里要了,一趟一趟地跑让旁人看了笑话,那几个铜板儿刘老三愿意给就给,不给也别再登他家的门。张大婶子被儿子莫名奚落一顿心里窝火,没好气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娘以后跑媒拉纤的事也不做了?做这个事不得天天串门子吗?”张大雷回道:“这可不一样。你去谁家也没有说闲话的,我爹死了人家也没有买八大件的啊!况且刘老三憋了半辈子光棍,谁知道他是咋想的。”张大婶子听了这番话心里感到窝火,挥挥手没好气地嚷嚷:“不要了不要了,不就是十个铜板嘛!”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还是不通气。
刘老三敲响了张大婶子家的院门,张大雷出来开的门,见门外站着刘老三,语气有了些许冷调:“原来是刘三叔啊,你老这么晚了来有事吗?”
“我找你娘有事。”刘老三急呼呼地说。
“我娘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张大雷说着欲把门扣上。刘老三却一把按住门框,急躁躁地说:“大侄儿,你这孩子是咋啦?我儿媳妇今天夜里生产,是请你娘过去帮忙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张大婶子早就站在张大雷身后,她一把推开堵在门口的儿子瞅着暗夜里的刘老三回道:“快走吧!”说着两个人脚步匆匆,闪进茫茫夜色之中。
张大婶子五十不到,身体硬朗,那小碎步迈得麻利,直把后面一直小跑着的刘老三累得气喘吁吁。他一边追一边问道:“铜牙,刚才你大儿子怎么对我那么个态度?耷拉着长脸,好像我欠了你家钱似的。”张大婶子听了他的说辞心里暗暗思量,这个刘老三脸皮真够厚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她接着话茬毫不客气地回道:“怎么你不欠我的钱吗?”刘老三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没回话。张大婶子继续说道:“大雷对你态度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往我家送那些冥货嘛!”刘老三反问道:“怎么我给张老弟送寿财还送出毛病来了?”他真有些疑惑不解了。张大婶子脚步不歇,脚掌“啪啪”点着地面:“你知道乡邻们都说啥?说咱俩是老不正经。”刘老三闻言气火上窜,竟大声骂了起来:“这是哪个欠揍的乱嚼舌根子,你说是谁,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张大婶子回道:“娄驼子说的,你去找他吧!”刘老三眨巴眨巴眼睛,轻声嘟囔道:“早晚有一天我收拾他。”
两人紧赶慢赶,一溜烟赶到了刘老三家里。到了那里的时候,刘青玉已经把祝孙氏也唤来了。
刘老三、刘青玉、刘光玉爷仨就候在屋门口,刘青玉听着内屋里的凤桂传出来的阵阵哀嚎之声急得搓着双手团团转。光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三弟莫担心,弟媳吉人天相,一定会顺利生产的。”正说着屋里传出婴儿的啼哭之声,门外的爷仨都高兴不已。张大婶子从内房跑了出来,看着刘老三高兴地说:“恭喜三哥了,生了个小子。”“真的?哈哈!”刘老三喜出望外,搓着双手似乎要打个小跳,高兴得像个孩子,张大婶子看着他那种高兴劲又说了一句:“这回你可是如愿了,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好说好说!”刘老三连连应口。祝孙氏也走了出来,看着门口站着的刘青玉笑吟吟地说:“女婿!快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吧!可讨人喜欢啦!”青玉清爽地应了一声,咧着嘴岔子高兴地进了屋,他瞅着刚刚出生的娃子满脸喜悦,坐在炕沿上的祝孙氏伸手抚摸着娃儿的小脸蛋,对着刘青玉说道:“这娃子白白胖胖的,长了个乖巧的模样,看来不随你。”刘青玉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笑了笑说道:“不随我就对了,随凤桂长的漂亮。”二人只顾着轻声说笑,谁也没有在乎祝凤桂的表情,此时此刻的她正微眯着双眼,脑子里翻腾着一幕幕清晰的画面。
转眼到了中秋时节,院子里的那棵树苗居然垂挂了几朵凤桂花儿。虽然就那么几朵,但却开得甚是娇艳,这是让人感到惊奇的事情——当年栽树就开花的凤桂树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刘老三抱着三个多月大的孙子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看着娃儿满心欢喜。娃儿头上戴着一顶色彩鲜艳的虎头帽。那顶虎头帽手工颇为精致,造型也颇为别致。那是凤桂用了将近一个月的工夫细细刺绣出来的。刘老三抱着娃儿无限爱惜地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随即瞅瞅正洗着尿布的凤桂说道:“凤桂,该给我孙子起个名字啦!”凤桂使劲在搓板上揉着衣服,扭头瞅着祖孙俩笑吟吟地回道:“我看就叫狗剩,铁蛋,取这些个名字挺好,孩子好养活。”刘老三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孩子,喜滋滋地回道:“这可不行!我孙子跟别人家的娃儿可不一样,长大了可是要做大官的,不能阿狗阿猫的起名字,我得给他取个大气一些的名号,叫着响亮听着亮堂才行。”凤桂笑了笑说:“行!爹就给娃儿取个名字吧!”刘老三笑着点点头,不再回话,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好一阵子,他突然轻喊了一声:“有名字了,叫他刘兴国怎么样?”刘老三满脸喜悦,似乎为给孙子起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自鸣得意。“刘,中,国……”凤桂顿着字默念了一遍,瞅着刘老三说,“爹!名字是不错,我觉得就是有点儿大。”刘老三高兴地说:“不大不大!这名字听上去多么响亮,将来我孙子可是要做大官的,就叫刘兴国了。”
转年五月,正是套种时节,然而田野里却没有一个忙碌的身影。他们没得忙,益北乡平原大地一片荒芜,河枯井竭地旱塘干。田野里播种的高粱苗长出几棵如绣花针一般的绿芽芽,如今早就枯萎了,趴俯在干燥的地皮上像一条条被晒干的蚯蚓。而即使是那些“蚯蚓”也是他们挑水浇灌出来的,那些种子就扔在冒着烟尘的干土里,怎么会发芽?刘老三每天都到坡地里去查看,五天过去了,埋在干土里的高粱粒还是老样子;半个月过去了,土窝里却空空如也,扒查不到高粱种了,老鼠洞却眼看着增多。刘老三蹲在地头一筹莫展,那一刻他打定主意,这雨水是等不得了,非得要去弥河挑水灌地了。
刘老三率领着全家走在去弥河的田间小路上,他发现想着挑水灌地的人并不只是他们一家。担水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几里,所有人都朝着弥河的方向急匆匆点着步子。凤桂也加入了挑水的队伍,她疾点步子紧紧跟在刘青玉身后。有人不断从她的身后小跑过去,他们运水的物件也是千奇百怪形形色色,有用木棍挑着瓦罐的,有用树枝担着瓷盆的,有两人合抬一口水缸的,还有推着盛着水桶的木车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出来挑水,农户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扁担和水桶。刘老三家里也有一辆独轮车,但他并没有用它推水,他听挑水回来的人说了,木车推水很不方便,去弥河的路上坎坷难行,独轮车极难行走;更重要的是,木轮车根本就不能推下陡峭的河堤,只能把车停在岸边下河坝提水,这是费力又耽搁工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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