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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内战
上回书说到同福春大药房的同志攻打鬼子炮楼取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李政泽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孙正义,胡林谷县委和国民军是昨天夜里展开的联合行动,前天夜里的行动也是临时取消了,原因是武装部的刘亦取前天中午突然犯了老毛病——脑中风。刘亦取头痛欲裂,根本指挥不了部队打仗,作战计划随即被取消。
孙正义知晓这个内情之后暗暗吃惊,他琢磨着倘若前天夜里不是驼背先生及时阻止,他们一定会按照原计划攻打炮楼,届时县城里的敌人很可能会打增援,倘若如此,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会牵连到大部队攻打县城的计划。想到这里他不仅暗暗庆幸,心里更加感激那个劝他们取消行动的驼背先生,此时此刻,驼背先生说过的那句话在他脑海里重现:大鸟不护雏鸟吃,今夜不吃明夜吃。孙正义反复思量着,他似乎悟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按说攻打县城的计划有变,冯毅之不该不向孙正义报信,其实,冯毅之是向孙正义报了信的。武装部的人将刘亦取急病不醒的消息递到胡林谷之后,冯毅之当即书函一封,委派警卫员邹德青迅速赶赴口埠药房,嘱咐他务必把书函亲手交给孙正义。邹德青是个老同志,曾经做过赵经民的警卫,赵经民牺牲之后,他又做了冯毅之的警卫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邹德青一去不返,直到他们打完了县城他也没再回到队伍。冯毅之便派人去口埠药房打探邹德青的消息,搜寻人员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马背上驮着邹德青的尸体。冯毅之问搜寻人员怎么回事,搜寻人员说在县城西边的一条旱沟里发现了邹德青的尸体,随即又将一封书函递到冯毅之手里,说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冯毅之看着那封自己写的亲笔信疑惑不已,当即打马去了口埠药房,他和孙正义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孙正义一头雾水,说并没收到什么书函,冯毅之纳闷地问:“既然没收到书信,你们又是怎么取消前天夜里的行动的?”孙正义尴尬地一笑,回道:“这件事儿,还多亏了一个驼背先生。”
且说口埠村的刘青玉在这次战斗中立了大功,他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孙正义事先许诺给他的那袋高粱米。刘青玉背着高粱米回了家,他思量着这些高粱米够家里的娃儿们吃上一段时日了,起码这个月是不用再饿肚子了。天底下最大的事莫过于肚子里的事,对他来说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他永远忘不了爹活着的时候时常念叨的那句话,“人活着,吃饱饭才是天道”。
凤桂在家里正等着他的捷报,当听刘青玉说到宋士华牺牲的消息时,她蓦然间眉头紧锁,眼圈突然红了。刘青玉没搭理她,只是默默走到方桌前,从口袋里掏出那瓶酒放上桌面。凤桂看着他的行举有些惊讶,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这瓶酒你没喝吗?”刘青玉回道:“光顾着打仗,忘了喝了。”凤桂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中午时分,凤桂去了大药房,她急着打听昨天夜里同志们炸炮楼的情况,更想知道刘青玉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到了那里她才发现药房房门紧闭,孙正义并不在药店。凤桂等了一会儿,孙正义回来了,原来他大清早就串了两个门子,先后去了宋士华和肖秃子的家里,给他们的家人送去了一些抚恤金。孙正义把凤桂让进了药房,凤桂等不得孙正义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她想知道的事。孙正义笑着回道:“昨天炸毁鬼子炮楼的行动很成功,刘青玉首功一件,我准备上报组织嘉奖他呢!”凤桂听了很是欣慰,也感到惊讶。孙正义继续说道,“他的弹弓准挺厉害,只一发,就打灭了炮楼的探照灯。就是……就是胆子有些小。”凤桂的神情有些囧,声音小小地回道:“他就是那个熊样儿,你是没见他喝醉酒的样子,醉了酒敢把天都捅个窟窿,平常胆子比老鼠都小。”孙正义表情惊讶:“这倒挺有意思,有机会一定和他喝两盅,看看他喝醉酒到底是什么样子。”孙正义说着话锋一转,“昨天夜里县城的鬼子也被国共联军包了饺子,鬼子这回是彻底完蛋了。”凤桂的眼睛里闪动着惊喜,高兴地说道:“真痛快!打完了鬼子,这会儿天下该太平了。”孙正义犹豫了一下:“这个很难说,可能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凤桂疑惑地问:“还要打?”孙正义点点头:“上级刚刚传达了命令,李政泽、张泽、王权同志已经被紧急调往益都县城,过几天我或许也得走了。”说到这里,孙正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盯着凤桂继续说道,“对了,祝铜桂刚才来过我这里,他说也想参加队伍,到前线去打仗。”凤桂的神情仍然带着满满的困惑:“鬼子都被打跑了,还打谁啊?”孙正义回道:“现在国共局势紧张,恐怕国共之战在所难免啊!”凤桂闻言,低头不语,陷入了沉思,许久才低低回了句:“铜桂想去就去,我可管不了他,只要我爹同意就行。”
那一刻的凤桂感到很迷茫,打日本侵略者是天经地义的,可自己人还要打自己人她就有些想不通了,真不晓得这样的战争还要打到什么时候,这样的苦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想到这里,她盯着孙正义问道:“孙区长,你觉得国共这场战争,哪一方会胜利?”孙正义语调铿锵有力地说:“当然是我们共产党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国民党已经失去了民心,即使他的兵力再雄厚,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等着看吧!我们共产党一定会胜利的。”孙正义的慷慨陈词并没有感动凤桂,她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问了一句:“这场仗不打不行吗?都是自己人,就不能坐下来和平解决?”“这个我说了可不算。”孙正义笑了笑回道,“蒋介石非得要独霸政权,我们可不能答应。”凤桂听说过那个蒋介石。他是国民政府的最高首脑,难道他就不能站在全天下老百姓的立场上想一想,把心态放宽一些,和平解决这件事情?难道他不知道战事一开,又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历来的任何一场战争,不管谁输谁赢,受苦受难的总是这帮平头老百姓。一个连老百姓都不闻不问的最高领导,他是睿智还是愚蠢?他真的配做国家的领导吗?凤桂琢磨着,她想到的事情那个蒋介石不一定能想到,她现在的心态那个蒋介石不一定能有。凤桂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又看着孙正义问道:“孙区长,你们这次走了,什么时候还能回来?”“这个说不准,也许一年,也许五年,或许更久,总之……什么时候革命成功什么时候回来。”孙正义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那你走了,药房怎么办呢?”凤桂又问道。孙正义微微笑笑:“自有高灵芝来打理。这家药房本来就是她们家的,这些年我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为了赚这几个钱,纯粹是革命需要,如今走了,倒是一身轻松了。”他俩正说着话,药房门响,二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却见高灵芝领着孩子踏进门口。
凤桂忙起身打了声招呼,高灵芝只是瞟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孙正义说道:“孙掌柜,我来和你对对账。”凤桂的脸上有些尴尬,其实她和高灵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自从大弟祝金桂被杀之后,高灵芝就再也没踏进过刘家门,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娘家。高灵芝虽然养着金桂的孩子,但她毕竟害死了祝金桂,所以凤桂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总觉得心里恶心;而高灵芝看着凤桂的时候也觉得不舒服,虽然她是孩子的亲姑姑,但毕竟是她的弟弟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所以两个人见了面总是不冷不热爱搭不理,感觉怪怪的。其实这些年凤桂也有所耳闻,这个女人并不检点,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口埠街,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和董仁周的那点儿风流韵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昨天夜里鬼子炮楼一役,董仁周被打死的事儿想必她也应该知晓。
高灵芝手里牵着的那个九岁的娃崽儿原先是随着祝金桂姓的,本名叫祝小球,祝金桂去世以后高灵芝便给他改了姓氏,唤他高小球。如今的高小球已近十岁了,五官面目与祝金桂仿若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凤桂看着他的时候又想起了大弟金桂小时候的样子,睹人伤怀,她的眼圈突然红了,顺着脸颊淌下了两行泪水。凤桂慌忙抬袖拭泪,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是不想让那个高灵芝看到自己如此,便低头喊了一声:“小球儿。”小球抬头看看娘的眼神,他似乎也感觉出来了,娘不太待见对面这个女人,所以也不敢轻易和她搭话。凤桂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拉起他一只手,用关爱的眼神瞅着他说道:“小球儿,我是你的姑姑啊!”小球只是眨眨眼睛,并没叫她,却挣了一下,把被凤桂攥着的那只手抽了回去。
正在这个时候,药房门口站了一个男子的身形,凤桂扭头察看,却是来良贵。来良贵也看见了凤桂,忙笑着打招呼:“嫂子在啊!”随即脑袋又扭转打量,发现了领着孩子的高灵芝。他看见高灵芝的那一刻,眼神不由得呆滞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收回出窍的魂魄。高灵芝也凝眉瞅来良贵,似乎也认识。这不是那个在路上拍自己屁股的家伙吗?二人来回的眼神传递岂能逃过凤桂的眼睛?凤桂脑袋未动,眼神却左右瞟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目光。来良贵移目看着孙正义说:“孙掌柜,你看看我能帮着做点啥?”孙正义叫他先到药柜后面熟悉一下药品的价目,来良贵应诺一声,便忙活去了。今天早晨李政泽领着药房的两个伙计执行任务去了,药房里便没了做工的人手,孙正义便把来良贵叫过来帮忙。
此时街上突然传来女人低沉的嘤啼之声,飘飘袅袅若有若无。凤桂忙闪身药房门外察看,见从集街北边慢腾腾挪过来了一辆驴车,车上裹着一条黑毯。一个女人一手扶着车帮,另一只手掩面而泣,此人正是董夫人。那黑毯里无疑裹着的必是董仁周的尸体了。凤桂扭头下意识地瞅了瞅身侧的高灵芝的神情,见她紧紧凝眉,仿若有些悲切的神情。她又怎么能不悲伤呢?车上裹着的那个人可是她的财神爷,应该说是曾经的财神爷。那老东西活着的时候得了高灵芝算是得了宝了,每次销魂之后,高灵芝挺着酥胸蹭蹭他、扭着蛇腰撒几句娇,董仁周便会不由自主地大把往外掏大洋。前天夜里他还和她抱在一起翻云覆雨极尽人欢,如今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知道董仁周给日本人做狗腿子,干着万人唾骂的勾当,她甚至能预料到他早晚会不得好死,或是被共产党白绫审判,抑或是被乡亲们五马分尸,但这一切对高灵芝来说似乎并不太重要,这并不是她关心的事,她关心的是大洋。和董保长相好以来,那个董仁周可真是舍得往她身上砸钱啊!虽然她出卖了名声和肉体,但她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莫说药房每日还有可观的进账,只是董仁周给她的风月之银也够她下半辈子过生活的了。
董夫人扶着车帮边走边抹眼泪,抬头间亦发现了药房门口站着的高灵芝。董夫人眼神异样地狠狠瞪了瞪她,仿若对她有莫大的仇恨。这些年老东西和这个狐狸精的事早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她又岂能不晓得?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装作视而不见罢了,董夫人也知道董仁周这些年没少在这个骚货身上砸银子,却也是没什么办法,不敢找这个女人的麻烦,更不敢说教老头子。倘若说得急了,那董仁周会把眼珠子一瞪,怒骂道:“少他妈的管我的事,你倘若不想过了,我现在就写休书!”吓得董夫人慌忙闭口不言。如今欺负她的人就在驴车上躺着,再也不会吓唬她了,董夫人似乎是大了胆,突然止住了哭声,指着高灵芝跺着脚就开了骂:“你这个狐狸精,总算是把老东西榨干了,这会儿舒坦了吧?”高灵芝闻言觉得冤枉,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反唇相讥:“老太婆吹的哪股子邪风?你家死了男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怎地随便骂人哪!”董夫人突然撒了泼,这几年憋闷的怨气洪水开闸一般倒了出来,掐着腰跺着脚地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烂娘们儿,还真好意思说!没有你这个骚窝窝,他能整天不着家?你倒是舒坦啊!得了钱财还滋爽了身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得了我家多少大洋?那都是填了你这个咸水窟窿的!”董夫人骂人的确是有水准,任伶牙俐齿的高灵芝气得直抖,却一时接不上了话茬。凤桂拍拍高灵芝的肩膀轻声说道:“别骂了,快进屋吧!”说着使劲把她往药房里拽。高灵芝满脸愤怒,却借着凤桂的拉扯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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